踏入香河家具城北区的“宋式美学馆”时，晨雾还未完全散去。玻璃幕墙外的青竹影影绰绰，展厅内的檀木熏香正从铜炉里漫出来，妈妈突然停住脚步，指着一组圈椅低叹：“你看那椅背上的弧线，像不像水墨画里刚勾出的山形？”
一、在木纹里读宋人的“山水经”
导购说，这片展区的家具木料都取自百年老房梁，榫卯结构是照着《营造法式》复原的。妈妈伸手轻触一张罗汉床的边框，那圈冰裂纹攒边打槽的工艺，让木纹在掌心洇开细雪般的肌理。“这床要是摆在客厅，靠垫该选什么料子？”她蹲下来研究床腿的马蹄足，导购递过一本画册：“您看宋代《听琴图》里，文人坐榻常配素色麻棉，或者用缂丝绣几笔墨竹。”
转角处的博古架让我们挪不开眼。三层搁板错落如叠石，中间一层特意留出半尺空白，导购介绍这是“宋式留白”——“就像米芾的山水，留点云雾才透气。”妈妈指着架上的青瓷瓶：“这个瓶身的开片，跟咱们上次在博物馆看的汝窑是不是一个意思？”阳光透过展厅的花格窗，在博古架投下碎冰似的光影，她突然笑起来：“要是摆上几卷书，再插支腊梅，晚上点盏纱灯，可不就是《西园雅集图》里的场景？”
二、从榫卯到绢本：把山水“搬”进客厅
选茶几时，妈妈在两张样品间徘徊。一张是黑胡桃木的矮案，桌面嵌着整块云纹石，石面天然的水波纹让她想起西湖断桥；另一张是松木方桌，桌角雕着卷草纹，像几笔淡墨扫出的远山。“这个好！”她突然敲定方桌，“你看这桌腿的弧度，像不像山水画里的披麻皴？”导购帮她量尺寸时，她又蹲在地上比划：“桌角摆个小石盆，养株文竹，是不是就有‘一拳石太华千寻’的意思了？”
软装区的竹丝屏风成了点睛之笔。屏风上的缂丝山水是苏州匠人手工织的，远看是淡墨染的山峦，近看能看见丝线里藏着的银箔，像江面闪动的波光。“就这个！”妈妈摸着屏风边缘的竹节，“把它摆在沙发后面，坐下喝茶时，就当对着一幅流动的《溪山行旅图》。”她又选了几方蓝白粗陶花器，还有一匹浅灰的亚麻窗帘：“这颜色像不像宋画里的烟霞？”
三、暮色中的山水客厅：月光作留白
家具布置妥当那天，正赶上秋分。妈妈在博古架的留白处摆了尊太湖石，又在青瓷瓶里插了枝刚摘的桂花。当落地灯的暖光漫过罗汉床的冰裂纹，竹丝屏风上的缂丝山水渐渐显出层次——远山是雾蓝，近水是银白，连屏风后的绿萝影子，都在墙上拓成了米家云山。
“快来看！”妈妈把我拉到茶桌前，指着石盆里的文竹，“你看这影子投在桌布上，跟我在画册里看的宋人工笔草虫是不是一样灵动？”她轻轻抚过圈椅的靠背弧线，那里正落着窗外的竹影，“那天在香河家具城，导购说宋式家具的线条都是‘取法自然’，你看这椅背，可不就是把山的轮廓搬进了家里？”
黄昏时爸爸回来，站在玄关处愣住了。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盛着夕阳，罗汉床的麻棉靠垫泛着柔和的光，竹丝屏风将晚霞筛成碎金，洒在浅灰的窗帘上。“这客厅……”他走到茶桌前，指尖划过云纹石的水波纹，“怎么像走进了宋人的画卷里？”妈妈得意地打开落地灯，灯光下的太湖石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：“那当然，我在香河‘淘’的可都是‘会说话’的家具——你听，这木纹里还藏着山水声呢。”
现在每个清晨，阳光透过花格窗，在博古架的留白处写下新的光影。妈妈常坐在圈椅里喝茶，看竹丝屏风上的缂丝山水在不同光线下变幻浓淡。她说，这客厅最妙的就是那几处“宋式留白”——像画卷里的云气，像诗词中的顿笔，让沙发、茶桌、屏风都成了山水的注脚，而住在里面的人，每天都在为这幅活的山水长卷，添上最日常的诗意。
